今日且狂一回
——我和我的学生作文故事
(上饶中学 程德坤)
新学年开始,我接手一群陌生而熟悉的学生,说陌生,是他们一个个有个性的脸庞,说熟悉,是他们散发着与我上届学生相同的青春气息。 这样一群刚刚从硝烟中带着心灵伤痛的补习生,他们坐在下首,带着与年龄有些不相称的忧郁神色,听我的课,漫不经心地记着我讲的要点。
我有些着急学生这样的状态,我说眉毛上的汗水和眉毛下的泪水,你们必须选一样;我说语文真的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难,我说作文真的没有你们想象得可怕。学生不置可否,脸上似有所感,恍惚之间又感觉他们漠然。
一天上午,第一节课,班上和我渐渐混熟的几个小子作祟,想拾掇老师:程老师,我们出作文题,你当我们的面,你来写,你敢吗?
不就是当场下水作文嘛,这有何惧?我笑告他们:无论多难,40分钟内搞定!确保作文在满分60分的情况下得50分以上!如果你们有异议,以你们的名字再辛苦清誊一遍,再找权威老师拿去评判!
男生女生掌声雷动:挖的坑,老师这么轻易地就范了,哈哈,可以往“死里整”啊!
“高四”的他们摩拳擦掌,雀跃如过年!一扫往日课堂颓唐之气!
海口已夸出,我就放胆今日,且狂一回!
三男三女生轮番上台出题,一上来,一甩袖刷刷刷写在黑板上,台下其他同学哗然,说这题目不行,太便宜了老师,重来。
这不行,那也不行!
一名娟秀的女生出狠手了,出了一个命题作文,题目是“道”!
全班同学一愣,歪头,沉思,然后热烈鼓掌,就这个,对,就这个题目,难!
我只说了一句,看我的。
沉思片刻,在讲台上我拿过学生递过来的笔和纸,提笔就写。
学生台下一会儿搔首而诡笑,一会儿离桌而窥探。
我打开思路,一写治国之道,二写为人之道,三写为艺之道;用句间以铺陈排比,酿风雷之势,文字功夫不“雷”住他们,那可不行!
文末我一句话总结,治国之道在于容,为人之道在于达,为艺之道在于新!
我写了850字带零头,7:43开始,8:10画上句号,计时27分钟!
自己朗读,收获掌声四次,笑声若干,惊奇的眼光忽略统计!
俯下身问,有没有50分啊?
掌声!
我还分明看到四五双桀傲不驯的眼睛里闪着亮光!
接着掌声又是雷动!
热烈的掌声,一阵一阵,仿佛一朵朵花,回赠给我,在我的心中渐次开放,然后蓬蓬勃勃,香气氤氲弥漫。由室内而外,我的课堂似乎也打开了,不断出现认真努力埋头读写的身姿。
古典诗词的悦目清新,现代散文的满纸烟霞,成语的煌煌灿烂,典故的丰富韵致,错别字的尔虞我诈,拼音的神出鬼没,病句的晦涩狡猾,还有诸子百家的纵横驰骋,民国的自由独立,历史的风流云散,方块汉字的飘逸雄浑,语文的一切缤纷辽远之美,我用心地尽力地传递到他们的笔下,输入他们的心中。
那年,我33岁,第一次执教补习班。
那一年夏天,我收获了这些桀骜不驯的青春小子们他们遭受重挫之后最璀璨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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